我姓要,那年我三岁,被人从高塔的顶部扔了出去,而在高塔底部,他们横抬起我的母亲,用她的腹部来去承接我的重量。我尽可能的舒展开我的全身,因为有人说过,面积越大压强越小。我想让她能好受些。但,她还是死了,我的手臂插进了她的腹部,鲜血顺着我的手臂涌出,温温的、暖暖的,但被风一吹,又变成了彻骨的凉。我不敢睁开紧闭的双眼,因为我不知道我究竟会看见什么,如果真的看见了,可能,我会疯吧……
  我不知道我躺了多久,但已经不再有任何光线穿过眼皮,我母亲的身体变得冰凉,比血凉,比心更凉。就当我打算就在这里与我母亲一同死亡时,一个老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他问我,想不想活下去,带着父亲与母亲的意志、仇恨与希望。我睁开眼睛,盯着这个有着尖耳朵的老人,没有说话。他放声大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我的母亲可是刚刚被人杀死了啊!虽然,“凶手”是我……
  他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带着我向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走着。他的脚步蹒跚,像是已经脱力,但还是带着我向前走,即使他也走不远……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的仇恨与怨恨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必须去完成的使命。我的义父总是跟我说,你要好好去学本事,这样你才能完成你的使命……
  所以我去了兵营,因为人们都说有本事的人都在兵营里。最初兵营里的那些人看我还算正常,可随着检查的深入。他们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在看一个死物,一件兵器。
  他们把我抓起来,先强迫我完成各种急训任务,又在我身上做各种研究,还不允许我回家。我很讨厌这种感觉,就像三岁时那样……
  直到有一天,我的教官,一个据说是兵营最厉害的人对我说,你如果想要出去,就要杀了我,杀了所有挡着你路的人。所以我杀了他,就在当天的夜晚,那是我第一…不,第二次杀人……
  或许是对于回家的渴望,又或是对于不再被人控制的执着。我回家了,带着教官的头颅,回到了义父一直在的那个地方。
  他的眼神很复杂,至少我认为是这样的。他将家里唯一的发冠递给了手上沾满鲜血的我,没有说一句话,就变成了一节枯木……
  我愣愣的看着那节枯木,摸索着自己手中的发冠。人生第一次发自真心的放声大笑,戴上发冠,边笑着边对着那节枯木磕头。磕完头,我就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离开了,那片枯木林……


  曙茶寮,凌晨一点。
  “传说,在世界上有一个精灵老人,他会收留世界上所有无家可归的孩子……”曙愿看着已经被哄睡着的少女,把踢开的被子小心盖回去,将手中的故事书翻到扉页。
  “远方善良的老者啊,他将拯救世界上所有无家可归的孩子,一同踏上方舟,在无尽的汪洋中重新寻找属于他们的家。”——曙愿
  字迹虽然不及招牌那般飞扬,但也能从笔触中看出的确是曙愿的字迹。曙愿注视了一会后,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呢喃到:“哎,一个伪圣还怕黑?你是阴影还是我是阴影?”他算是看透了,这个伪圣貌似现在心智水平就是个小姑娘,还是内种怕黑的、胆小的、需要讲故事哄着睡觉的小姑娘。
  少女的脚其实受了伤的,之前领着她上楼的时候曙愿太紧张了就没注意到少女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在发现了这些血印之后,曙愿就又顺便带上了医药箱,其实也不知道对伪圣这种级别的生命有没有用,但拿着总归是好的……
  扎伤少女的是一种黑色的小石头,那种小石头看似并不锋利,但是能对伪圣造成物理损伤,就肯定不普通,简单的处理好伤口。曙愿将小石头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再把那床被子铺好,曙愿就想赶紧走。但少女死活拉着曙愿不肯让他走,说要有人陪着才能睡着,所以曙愿也就只能随手找了本故事书给她读……
  这本故事书是一位顾客留下来的,曙愿曾对这位顾客伸出援手,然后他就将书作为送别礼送给了曙愿,他说这本书对他来说是救命至宝,自然就应当送给自己的救命恩人。
  曙愿轻轻呼了口气,再次整理了一下混乱思绪,轻手轻脚的关灯关门溜出房间。
  处理完那些血印后,曙愿在从内拉上卷帘门,收拾了一下明天营业要用到的东西,就熄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那几朵许久未动的黑云,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刚才,没下过雨吧……
  清晨,第一缕阳光抵达这个边境小城。曙愿拉开了卷帘门,他去看过了,少女还没醒,所以他就顺手帮她重新盖一下被踢开的被子。
  曙愿坐在柜台内托着腮,看着店门外还未完全散去的雾气,远处的塔吊在雾气的映照下更加高大,彰显着来自智慧的伟力。
  “叮铃~”迎宾铃发出悦耳的声音,曙愿坐直身子,开始迎接今天第一个客人:“欢迎光临曙茶寮,请问喝点什么?”
  进来的是一个青年人,他明明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但面容和眼神却总是给人一种浓浓的阴郁气质,黑色的头发,并不是盈城居民普遍的发色,身后还背着一把长刀,没有刀鞘,只是随意的用布裹上,还能从布的缝隙中看到刀本身的金属色泽。
  “是要兄弟啊!给你来壶花茶?”曙愿认识这个阴郁的青年人。这个人叫要命,是一个无家可归来到盈城讨生活的苦命人,他一开始来盈城时就是曙愿收留了他,那本故事书,也正是这个人送给曙愿的。
  要命没有回答,他阴郁的眼神一看见曙愿就变得开始发光,是的,开始发光,甚至感觉要有两道金光射出来了一样。曙愿被他那种像看见了救星似的眼神看的一毛。其实要命每次看曙愿的眼神都是这样,但曙愿一直无法习惯这样的眼神,这种眼神给曙愿一种似曾相识的讨厌感觉。
  曙愿随手拿了一壶花茶放在了一张桌子上:“请。”
  要命坐下,抬手拦住了刚要回到柜台后的曙愿,他似乎有话要说,但看表情似乎还在纠结。
  曙愿看他这副模样,就坐到了他的对面,反正也没什么其他事情。
  他大概是几年前出现在盈城这座边境小城里的,他说他无父无母,无家可归。所以最早是曙愿收留了他一阵,后来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也就离开了小店,但他现在还是会每天来到曙茶寮喝上一壶花茶来捧捧场,不过今天来的比往常要早的多。
  曙愿坐在背对着店门的位置,看着似乎已经开始冒冷汗的要命,脸上挂上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微笑。
  雾气渐渐被曙光驱散。阳光终于毫无阻碍的来到地面,透过茶寮的玻璃门,被门上凝结的水珠晕散开了一圈金光,在曙愿的身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轮,他红褐色的头发无风自动,浑身充斥着一种圣洁光明的气息,仿佛一位平等接纳世间一切的神明。
  “你是想报答我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