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窗户被打开,冬日的寒风夹杂着淡淡的硝味吹进室内。窗户附近站着一个人偶,它身着长裙,视线看着窗外。
  “关上吧,有点呛了。”声音来自不远处的一位少年,他的头发很长,发梢已经到了膝盖。
  “好的。”声音来自人偶,温和中又透露出一丝生硬与冰冷。
  她将窗户合上后,就走到了少年的旁边。
  她从镜子前拿起木梳,开始仔细整理少年过于太长的头发。
  “其实真不用你来打理的。”少年手中翻着一本书建议着。
  “我是侍者,如果要您来做这些,我就没有意义了,更何况,您真的会梳头吗?”侍者对付着少年一天没打理就已经纠缠在一起的白发:“您几乎每3天就会提一次,现在记录都已经摆满一书架了。”
  少年沉默良久再次问到:“哦……你真的不给自己起个名字吗?”
  “这个问题您每隔几年就会问一次,记录在a区3架,有五本。”
  “为什么不起呢?”
  “一,我不想。二,没意义。三,必须您给起。”人偶的语速飞快,语言也已经简练的不能在简练。看来她真的已经回复过“无数遍”了。
  “为什么不……”少年正打算继续问,人偶却突然手上微微用力,扯了一下他的头发。
  “嘶,好吧,我知道你不想说,那算了。”
  少年给书翻到了下一页。他的书页是空白的,上面什么都没有,但他却似乎看得很投入。
  “您在看什么呢?”
  “什么都没看,你把我按在这里要给我理头发,就随手拿了个空笔记。”少年将书合上,轻轻放到了镜子前的台子上。
  人偶探身将书拿起来抛向远处。书没有散开,依然平静地合着,缓缓飞向远处,它应该在的地方。
  晨光斜斜地洒入室内,一切都是静静的。略显拥挤的图书馆中就只剩下了人偶理头发的刷刷声和座钟的滴答声。
  少年静静地坐着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绿色的眸子,纯白的头发。他眨眨眼,镜中的人也跟着眨眨眼;他微微的笑,镜中的人也微微的笑。
  “今天是什么日子?”人偶轻轻理着发丝问。
  “除夕。”少年闭上眼。
  “除夕?是那个年吗?它还是那个年吗?”
  “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
  “他们变了,但那些该有的东西没变,除了我。”
  人偶沉默了,良久,再次开口:“需要做饭吗?我记得过年是要做饭的。”
  “先不急,等等他们。”少年歪头看向窗外。
  “咯咯咯……”鸽子的叫声突然从窗边传出。
  “眼线到家了。”人偶停下手中的动作也看向窗边。
  一只白鸽子在窗边渐渐浮现,它跃下窗台,变成一个背生双翼的姑娘,她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握拳置于右胸:“小鸽赞美伟大的主。拜见侍者大人。”
  少年看了看人偶:“她是不是坏了?”
  “不知道。”人偶看了看鸽子的白色短发:“她还换发型了,估计是坏了。”
  鸽子满脸黑线……
  “我……”鸽子刚开口就被少年打断:“乖,来,让伟大的主给你看看有没有坏嗷。”少年起身,微微拢了拢散开成一大片的头发,向着鸽子走过去。
  看到少年起身,鸽子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她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欸欸欸,馆长,馆长。我……开玩笑的嘛。”
  少年笑起来很好看,睫毛弯弯、眼睛也弯弯:“你呀,你呀,我怎么能忘了你的脾气呢?又在他们那里学了什么新东西?一会儿说给我听听。”少年摸了摸鸽子的脑袋,尽管从外表看上去鸽子的年龄要比他大。
  “这次他们怎么灭亡的?”少年拉了张椅子,示意鸽子坐下。
  “这一次依然是内部斗争和外部压力双重之下灭亡的。”鸽子有些局促,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馆长了,即使馆长看上去很好相处,但对创造者天然的畏惧却是挥之不去。
  少年有些失望,伸手摸向镜子前刚刚笔记的位置,却是摸了个空。
  “笔记在那边,用我帮您取过来吗?”侍者将一杯热茶递给鸽子。
  少年微微点头,继续问到:“这一次你叫什么了?”
  “还是鸽升。”鸽子低下头,似乎有些惭愧。
  “这次还是没有人给你取新的?”少年接过侍者递过来的笔记本,将刚才的谈话内容记下。
  少年问了很多,记了很多,在问与答之间,鸽升逐渐放的开了,说到激动处还突然展开翅膀。
  侍者并没有参与这场问答,她只是静静的听着,然后边听边给少年扎起了发型,虽然少年一向不愿意扎发型。
  随着问答接近尾声,一个老人渐渐从空气中浮现出来。他背着手,佝偻着背,带着一副普普通通的眼镜,但从他眼中所流露出的睿智和狠厉,却都证明了这位老人有着与他平凡外表十分相反的内在。
  “判官回来啦。”少年起身,他觉得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对劲,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聚成了长长的一束。
  “侍者,你上次是不是也再她报告的时候给我扎麻花辫……”少年抱怨着,表情似有些生无可恋。
  “馆长好,今天这是有雅兴扎头发了?”判官拱手行礼,说话时脸上总是带着宠溺般的笑容。
  少年松了松头发,拿起第31个笔记本问:“在本世代可有出手过?”
  “没有”判官摸了摸鸽子的翅膀回答:“老夫就是回家蹭个饭。”
  少年点点头,看向窗外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余晖。
  “嗯,这个世代有些长。”少年伸了个懒腰,而窗外的余晖也迅速倒退,最后变成了晨曦。
  “馆长好雅兴啊。”浑厚的嗓音突然响起,在老人的身后一个明显高于他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中年人裸露在外的身体部分都由机械组成,电子眼中闪烁着柔和的绿色光芒:“调停者,见过馆长大人。”
  少年打量着他电子眼中闪烁着的绿色光芒:“这个光,之前不是红的?”
  “馆长,这个在七世代前就修理过了,您说红光不好看,就改成了绿光。”调停者的声音虽说浑厚,但仔细听却夹杂着细微的电流与潦草。
  “你的发声系统怎么了?要修一下吗?”少年关切地问。
  “额,我觉得还能用……真的,不用修,谢谢您的好意。”调停者没有表情,但从他的语气和指示灯闪烁的频率来看,他极为抗拒维修。
  “是吗?真的不修?”少年再次询问着。
  调停者给侍者以一个独特的指示灯闪烁频率,示意她赶紧岔开话题。
  “人都到齐了,开始做饭吧。”人偶的语气呆呆的,仿佛在捧读着什么:“调停者给我这个信号,看来他是饿极了。”
  少年笑着摸了摸人偶的假发:“好,那开始做饭吧。”他看了看座钟上的时间:“嗯,正是清晨好时候,各位回家都很早啊。”
  大家微笑地看着这个健忘到可爱的馆长,渐渐为了年而忙碌起来,一份份菜肴也被端上餐桌。
  忙碌中的少年瞥了我们一眼,他用口型说:“最后几个字了,应该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