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属于最新计划的一部分

  清晨,枝头的仿生机械鸟轻声鸣叫,振动翅膀飞向远方。寻星推门离开公司,抬头看向已经微微泛起晨光的天际,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双眼,快步向家走去。
  他已经连续工作20个小时了,在工资与寿命之间的抉择中,他选择了工资,或者说——另一种生命。不过,他也没有选择,离开了这家公司。他在这座薄情寡义的城市中,也不会再有第二个立足之地了。
  街道两侧很冷清,普通的树木,普通的店铺。普通的一切,就成为了这座城市中唯一不变的规律。街道上一辆悬浮车飞驰而过,带起阵阵混乱狂涌的风,吹乱了寻星的衣服。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与整理了一下因为各种原因而有些凌乱的着装后,他加快步伐向家走去。
  家不远,是公司附近的一幢独立老楼,各种后接的线盘根错节,把老楼“装点”成了一个黑色的盘丝洞。
  寻星在公文包中一阵翻找,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证件中掏出一张小小的门卡,轻轻地放在门禁上。门禁很老了,并不灵敏,寻星来回刷了几次,才听到滴的一声。
  “您好,欢迎回家。”失真的电子音从门禁传出,紧接着单元门的开锁声。寻星长吸一口气,使劲地拉了一把单元门,上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寻星清咳清了清嗓,但却引出了抑制不住的咳嗽。他从拉开的门缝挤进去,用手背擦了擦眼角上因咳嗽而挤出的几滴泪水。回身看向正在吱嘎声中渐渐变小的缝隙,长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电梯间。
  寻星打了个哈气,他认为自己应该好好睡上一觉了。摁下按钮,等待着跑到73楼的电梯缓慢地下来。
  寻星盯着显示楼层的指示器,思绪开始四处飞扬。
  电梯似乎比以往要快很多,不过对于这栋极不稳定的老楼也算正常。
  刷完卡,寻星就倚靠在电梯光滑的金属壁上闭目养神。电梯的通风口发出细微的声音,时高时低,参差不齐,但对于寻星来说却构成了一首最为静谧安详的白噪音。
  “叮咚。”
  提示音响起,适时地叫起了就快睡着的寻星,他昏沉地直起身,将房门钥匙提前攥在手里,晃晃悠悠地冲出了电梯间。
  当他正准备开门时,却发现面前是一扇巨大古老的铁门,他四下张望,却发现身后电梯间已经消失不见了,仅剩下了一个应当显示着楼层的电子屏,正显示着通红的7.3字样。那个小数点在略显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眼,莫名的诡异。
  寻星揉了揉眼睛,那块显示着7.3的电子屏依旧独自在那里安静地亮着。
  寻星向电子屏走了几步,伸手触摸原本电梯间的位置,但传来的只有那独属于墙壁的粗糙与坚硬。
  寻星长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干涩夹杂着微微的疼痛,心跳得厉害。
  他打量着那扇质朴厚重的铁门,不慌不忙地将公文包中被翻乱的证件重新摆平,尽可能地让它变得平整些,然后随便地放到了一个墙角,当作枕头,安详、迅速地睡着了……
  灯熄灭了,像是在陪伴着他一同入睡,铁门渐渐地打开了一条缝,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钻了出来,大摇大摆、闲庭信步地走向了寻星……
  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本应是一个温暖的的午后,他平常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快乐地哼着小曲,一辆泥头车不知从哪处驶来,突然撞向他,他还没有来得及去闪躲,就被泥头车直面撞上,然后被飞进了写着73号的大楼中,一个面容丑恶的类人生物正拿着一根钢管在等着什么,见他飞进来就直接打断了他的双腿,然后又用针线缝上了他的嘴,并且要求他没日没夜的写稿、制作产品演示、写各种编程语言的代码、应试作文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他就在不断地打字中成为了公司的绩效第一。
  但公司却给了只够最低温饱的工资,就仅仅是因为他被泥头车给撞了。
  再后来,他成了全国打字最快的人,这次可算有奖励了,他坐着公司配备的轮椅前去领奖,但因为嘴说不了话,只能用公司准备的AI语音模型,发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而奖品,居然是一团很重的毛?
  梦渐渐化开了,似乎是对于梦里事物的恐惧抑或是已经睡饱,他缓缓的睁开双眼,就见一团黑乎乎的毛球正压在他的胸口上。与梦中的重量非常相似,但仔细打量,这小东西分明就成了一只正在小憩的黑猫。
  寻星打量一会儿后,就突然伸手拎起了黑猫的后颈皮,然后把手中张牙舞爪的小东西轻轻丢到了旁边的地上。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拍掉灰尘与猫毛,俯下身,开始观察这个因为害怕而缩成一团的小玩意儿。
  这只猫与寻星记忆中的成年猫体型差不少,估计是瘦弱版或者未成年,但毛色很亮,刚才的手感也还不错。于是,寻星伸出了“罪恶”的双手,把黑猫抱住一顿揉,发泄着从刚才那奇怪的梦中积累的怨念。
  黑猫还想反抗,伸出小爪子想去挠寻星,但每次要挠到的时候,却又被寻星看似随意的动作躲过去,连衣服都没碰到。
  “你知道吗?我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但情绪却很不稳定,生气了就会把你吃掉哦。”寻星把黑猫举在面前,吓唬着猫玩儿。
  他轻轻将猫放到地上。寻星有些惆怅,他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自己的情绪这两天越来越不稳定了,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变得充满戾气。他多希望着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场虚幻的梦……
  寻星长叹一口气,开始检查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当枕头的公文包不知道去哪了,显示着红色数字的楼层指示器也不翼而飞,铁门到是还在,但却打开了一条缝隙。
  他尝试推了一下铁门,铁门就非常丝滑的由小缝隙变成彻底敞开。嗯,至少比单元门丝滑……
  门内很空旷,亮着同醒来的房间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源,但室内似乎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黑色。寻星向前试探着走了几步,一道破空声却突兀的从室内响起,一瞬间就到了寻星的耳畔。
  那是一把小刀,它的速度飞快,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如同子弹般直直的向着寻星射来。
  寻星下意识的侧过身,小刀从他身侧划过后没入墙壁,消失无踪。室内的黑气突然变得仿若有型,开始凝聚、压缩,最终成为了一尊高约十米的雕像。
  这是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人,他身着一件长袍,左手端着一本打开的书,右手却紧握着一把长剑,他面容有些模糊,一副眼镜架在他的脸上,总体给人一种柔和的坚毅感。棚顶不知何时消失,广袤的天空中一轮圆月替代了室内冰冷的光源,投下清冷柔软月光打在这位中年人的身上,更现他的高大巍峨。
  寻星不认识他,但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就好像他是寻星一个最为熟悉的人。寻星看的有些出神,但在室内的一角,突然又传出破空声,一把小刀再次飞过来,比上一次飞的更快,力道也更猛。
  寻星后退两步,向破空声的方向望过去,那把刀却已经来到他的身前,直指他的胸口。
  寻星觉得他要死了,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的心情很复杂,有恐惧、有悲伤、有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对于了无牵挂的他,死了,似乎也不是一个无法接受的结局。
  他闭上眼,静静等待着……
  混乱的回忆从意识中铺开,已经多年没有联系的父母、儿时玩伴开怀的笑颜、资本家丑恶的嘴脸……等等,其他的呢?
  寻星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学生时代结束到在那家企业工作之间的记忆全部消失了,仿佛他在一夜之间从学生成为了那家企业的职员。
  自己到底是谁?
  在他的记忆中,甚至都没有自己的样貌,一切都被糊上一层诡异的滤镜,一种无名的怒火从他心中翻腾。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普通人要去经历这些诡异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否拥有回忆,但的确是到了着诡异的7.3层电梯间后。
  
  他才知道,自己没有过去。
  
  某种东西碎了,碎的声音很大,在寻星的心里,也在那尊雕像的心里……
  一把黑色的长剑猛然在寻星手中浮现,他握紧它,对着那把小刀斩去,小刀在黑剑面前宛如一件易碎的瓷器,轻而易举的被斩的粉碎。
  寻星长呼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小刀射来的方向。那有一扇门,另一扇打开的古老铁门。
  寻星拎着黑剑快步走过去,然后拉上了铁门。
  伴随着轻微的嘎吱声,铁门缓缓和上,门的那边是更加浓郁的黑气,浓郁到遮盖了视线,充斥着数不尽的危险。
  寻星长舒一口气,黑剑渐渐淡化,消失无形。
  寻星静静的休息着,看着雕像的背影,陷入沉思……
  “喵!”一声有些埋怨的猫叫从身侧传来,寻星低头看去,刚才那只有些黑猫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寻星轻轻将它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刚才的愤怒也渐渐的淡去,他开始四下打量雕像附近的东西。
  雕像附近很空旷,但却有很多扇门,他们围绕着雕像形成了一个圆,每一扇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寻星撸着猫陷入沉思……
  雕像似乎正在变淡,颜色在从他身上剥离后汇聚于天空,化作了消失的天花板,无名的光源再次归来,浸没了整间房屋。
  寻星静静的倚在墙上,默默的注视着飞旋的彩条,像是在告别,像是在留念,其实寻星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那座雕像给他的感觉真的如同一个未曾谋面的好友,在他走后,心中莫名产生了一丝悲伤。
  黑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团成一团,再一次开始小憩。寻星也不明白为啥它总黏着自己,难不成着猫被自己磋磨的上瘾了?寻星摇摇头,盯着原本雕像存在的方向,意识渐渐飘向远方……
  风不知从何处吹过,有些凉,吹进了寻星本就渐渐冷却的心。他回过神,向风的方向看去。
  一扇门,正打开了一条缝隙。黑猫很久之前就挣脱了寻星的怀抱,正在一旁挠墙磨着爪子,声音有些令人烦躁。
  寻星缓缓起身,一把黑色的长剑已经出现在他手中。他轻轻的走向那扇门,那扇门似乎像在欢迎他一样,随着他的前进渐渐张开。
  门的另一头有一道屏风,阻隔了室内的全貌。寻星驻足在门前,等待了许久,似乎在犹豫。
  “请进,寻先生。”一道冷冽的女声从屏风后传出,如同冷风般刺骨。寻星有些发愣,但还是缓缓迈步,进入门内。
  屏风渐渐淡化,一位少女正坐在房间中央的古老椅子上,她淡青色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双眼有些无神,但却从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但很快又变得彻底黯淡。
  寻星静静的与神秘少女对峙着,室内很冷,还伴有阵阵微风,带动少女的发丝无声的飘动。
  少女开口了:“你,在害怕我吗?”她的声音很虚弱,但不像是肉体上的脆弱,更像是精神上的虚脱。
  她的脸上带上了若有若无的微笑:“呵,我动不了的。”她的声音很好听,莫名让寻星想起了一位故人……这种感觉跟那座雕像一模一样。
  寻星目光下移,这才注意到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铁环固定着,铁环与椅子紧密相连,在铁环上还有着精密复杂的花纹,隐约闪烁着微光。
  寻星收起剑,但依然没有动,他静静的看着少女恢复到平静的面容问:“我们认识吗?”